

作者 | 唐書
編輯 | 清欣
4年,虧了64億。
這是華誼兄弟2018年—2021年的業績。公司股價與2015年的巔峰時刻相比,也跌去了九成。
在這樣巨額的虧損之下,公司的償債壓力顯得尤為沉重。5月24日,華誼兄弟發布公告稱,申請對不超過2.1億元的借款進行二次展期,此舉無疑是將自己的窘迫又撕開了一層。
6月6日,華誼兄弟實控人王忠軍、王忠磊又因未按規定減持股份,被浙江證監局處罰。

這幾則消息,讓久違的“華誼兄弟”再次闖入了大眾視野。
華誼兄弟,曾經被稱為“中國影視娛樂第一股”,旗下大腕不勝枚舉,跺一跺腳影視圈可能都要抖三抖。
然而沉寂許久,驟然找回存在感,卻是因為落魄。而這次落魄的程度,實在不輕。

盡管公司的官方口徑一直將虧損歸納為疫情影響,但仔細分析過華誼兄弟的發家史,就得中肯地說一句,疫情的確加速了它的衰敗,卻也不是什么鍋都得背的。
2015年,華誼兄弟迎來自己在市場最為璀璨的一段歲月。當年8月,公司實施定向增發融資36億元;同年11月,斥巨資10.5億元收購馮小剛旗下公司股權。
投資聲勢如此浩大,回報也轟轟烈烈:華誼兄弟實現了營收最高值,凈利潤為9.76億元,足足是上市初期的10倍。
這兩年的華誼確實耀眼。2014年到2015年,華誼兄弟相繼出品了《西游記之大圣歸來》《捉妖記》《滾蛋吧!腫瘤君》《狼圖騰》《烈日灼心》等叫好又叫座的電影,以勢不可擋的姿態抵達2015年的巔峰。

或許是這9.76億讓決策者“飄了”,或許是野心過于蓬勃,華誼兄弟在并購擴張的道路上,走得越發激進。
深圳中金華創基金董事長龔濤就曾表示:“在華誼兄弟這四年來的所有虧損中,商譽減值才是最主要的原因。”
商譽,通常是指企業在同等條件下,能獲得高于正常投資報酬率所形成的價值。通俗地說,這是一種潛在的經濟價值,來源于市場對該企業未來盈利的信心。
2013—2016年間,華誼兄弟共發生12次并購,商譽高達32.33億元。在頻繁的并購活動中,又以三次高溢價購買“明星”的空殼公司為最,這三家公司從成立到被收購,平均時長不足4個月。很顯然,根基如此淺薄的公司并不能夠為華誼兄弟帶來實質性的資本助力,其最重要甚至于唯一的價值,就是明星股東本身。

這三家公司中,有兩家不能不提,那就是2015年華誼兄弟高溢價收購的東陽浩瀚和東陽美拉。前者坐擁李晨、馮紹峰、杜淳等一批頗具知名度的藝人,后者則直接為華誼送來了馮小剛的對賭協議。
也無怪乎,在這兩次并購活動后,華誼兄弟的商譽較2014年陡然增加140%,達到歷史峰值35.7億元——不過這35.7億,三家明星公司產生的商譽就高達20.4億,占比逾57%。
的確是鮮花著錦、烈火烹油,然而這份繁榮也正如同明星光環般脆弱,他日被市場放棄,連招呼都不需要打。

古人云,德不配位,必有余殃。在資本市場同樣是這個道理,“商譽”與企業本身創造價值的能力不匹配,短暫的奇跡就注定會迎來破滅。
影視行業有一個根本性的問題:不穩定。電影和電視劇作為文化產品,投資成本高、生產周期長、回報看運氣。因此,投資的影視項目一旦中途出了紕漏,無法按照正常流程進行(拍攝—上映—熱播),企業不僅難以獲得預期收益,投入的成本也會竹籃打水一場空,甚至將公司拖入財務危機。
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后來的新麗傳媒和《如懿傳》。新麗押錯了寶,直接導致上市第一年就沒有完成對閱文集團的業績承諾。
所幸的是,華誼兄弟擁有了“馮小剛們”。但后來發生的事情證明,禍兮福所倚,誠不我欺。

“馮小剛”這三個字,貫穿華誼兄弟始終,從起步、發展、巔峰、滑落,每一步都有著這位名導的身影。
華誼兄弟成立于1994年,憑借著每年對馮小剛賀歲片的投資名利雙收,完成了初期的資本和口碑積累。2009年10月30日,華誼兄弟在深交所掛牌,當天收盤時較發行價上漲147.8%,馮小剛隨之躋身億萬富翁行列。

2015年,華誼收購東陽美拉之時,東陽美拉公司的資產總額為1.36萬元,負債總額為1.91萬元,所有者權益為-0.55萬元。收購的同時,雙方簽下一份對賭協議。按照協議,2016-2020年,東陽美拉每年凈利潤最低不低于1億元,且年增長率為10%。如果失敗,需要補償華誼兄弟1.68億元。
平心而論,頭兩年馮小剛交給華誼兄弟的答卷,還是不錯的。
馮小剛并不算高產,僅僅以每年一部影片的速度完成任務。2016年,《我不是潘金蓮》票房4.83億元,2017年,《芳華》票房14.23億元,都順利完成了業績承諾。
然而世事難料,2018年,電影《手機2》爆發“陰陽合同”稅務風波。
華誼兄弟之所以花費高昂代價收購東陽浩瀚、東陽美拉這些公司,本就是沖著這些公司頭頂的明星光環去的——2015年的商譽激增似乎說明了,這一步棋沒有錯。然而,影視行業將資源過度投入到明星身上,除了資源錯位,阻礙內容建設,也在加劇爆雷的風險。
一旦有人出事,就會直接影響到整個公司的利益;如果是某位招牌出事,對公司的打擊則可能是致命的。
當年崔永元微博炮轟《手機2》的主創,導演馮小剛和主演范冰冰一時間負面纏身,項目直接流產不說,連帶著整個華誼兄弟都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。

不知華誼內部在做危機評估時,是否考慮過“民心”的問題。影視行業的不穩定,根源就在于觀眾可以隨意更改自身的買單意愿;審美取向是一方面,價值沖擊則見效更快。
陰陽合同,偷稅漏稅,就屬于在觀眾的底線上反復挑釁的那類行為。民怒一旦沸騰,資本一時是難以周全的,必然降低市場預期。
有趣的是,造成華誼兄弟2018年的虧損原因不是主營業務,正是商譽減值——公司商譽從2017年的30.47億元驟降至20.96億元。
成于商譽的爆發式增長,敗于商譽的斷崖式下跌。不得不說,“馮小剛們”的光環加成著實是一把雙刃劍。
陰陽合同的打擊突然且沉重,華誼甚至來不及作出有效的應對,進入了消沉的停滯期。2019年,甚至沒有發起主控電影(即作為主要投資人,負責某一個電影項目)。

屋漏偏逢連夜雨,2020年,新冠肺炎疫情來了。在疫情對經濟的沖擊里,電影業無疑是首當其沖的那一波。業績失約帶來的商譽等資產大幅減值,影業受疫情影響幾近停擺,分布在娛樂版圖的子公司們收入縮水,就這樣一步一步,將華誼兄弟推入了難以估量的資金困境。

事實上,馮小剛雖然有不少作品完成了對賭協議,但離票房神話早已相去甚遠,失手時,同樣也會撲穿地心。
比如電視劇《北轍南轅》,是馮小剛時隔多年后再次執導的電視劇作品,豆瓣評分5.0,有評論諷刺其為“馮小剛版的《小時代》”。
市場每天都在變,年輕人的審美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更新,馮小剛這張牌好打,但不會永遠好打。對這一點,華誼兄弟內部是清醒的。

所以,在華誼兄弟上市之后,創始人王忠軍、王忠磊兄弟的目光就不再局限于影視業務了。從2014年起,華誼兄弟開始嘗試多元化布局——圍繞影視娛樂、品牌授權及實景娛樂、互聯網娛樂、投資四大業務,打造一個“東方迪士尼”的泛娛樂生態。
2017年,更是敲鑼打鼓地推出了重頭戲——“華誼兄弟影視小鎮”。
按照原定計劃,“華誼兄弟(南京)電影小鎮”屬于南京市市級重點服務業項目,但南京的華誼小鎮規劃不合理之處太多。地理位置偏遠、交通不便、小鎮內每一處場景都需要付費……糊得悄無聲息,真正的雷聲大雨點小。

據華誼兄弟2021年半年報,其“品牌授權及實景娛樂板塊營業收入5295萬元”,對于上半年5.79億元的營收而言完全微不足道,而電影小鎮又只是實景娛樂的一部分,能給公司帶來的收入,只怕更是零頭。
一度備受華誼兄弟看重的天津實景娛樂公司也在2019年和2020年連續出現虧損,2021年上半年,天津實景娛樂公司虧損4679.68萬元。啟信寶數據顯示,天津實景娛樂公司繳納社保的人數從2018年的52人,降至2020年的2人,幾乎形同虛設。
太多次的嘗試被打回原形,如今,華誼兄弟又看上了元宇宙。
5月23日,華誼兄弟與數字化集成服務商華勝天成聯合宣布:雙方已正式達成戰略合作,根據合作計劃,雙方將聯合開發“可應用于AR/VR設備終端的IP內容創造和數字衍生品輸出”,打造經典IP數字世界聯動、經典IP二次創作。
一句話概括,華誼旨在將自己的內容建設和元宇宙框架相結合,開創新的一個“數字華誼世界”。
華誼兄弟副董事長、CEO王中磊信心滿滿地表示,基于公司的IP資產和內容實力,華誼有機會成為數字時代最具領先優勢的內容架構者,進一步改寫公司的商業模式。
對于華誼兄弟進軍元宇宙的決定,北京大學藝術學院副院長陳旭光認為,這實際上是傳統電影公司互聯網戰略的一個組成部分。
近幾年的影視寒冬,一批又一批的影視公司倒下,即使是行業頭部,決策容錯率也在不斷降低。華誼兄弟本身就面臨著連續虧損的困境,急需要一個契機,打破這份日暮西山的不安,將公司運營帶回到充滿朝氣的正軌。
華誼兄弟有轉型的需求,也愿意技術創新,對新的商業風口迎難而上。例如在今年的5月20日,公司聯手“一起NFT”打造《前任3:再見前任》系列數字藏品《心中那一處永恒之地》,后續系列作品還會以盲盒形式發售。

不過,元宇宙熱門的時間其實不短了,國內真正做成了氣候的,深入到民眾生活的項目,似乎也還沒聽說。尤其是對影視行業而言,和元宇宙的結合仍然是個相對陌生的領域。華誼能否當上這個“先驅”,讓我們拭目以待。
如果成功,或許能一舉扭轉華誼兄弟如今的衰頹趨勢;就算失敗,似乎也沒有什么可失去的了。豪賭,也許就有出其不意的驚喜。
排版|林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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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標題:《身邊女明星最多,四年卻虧64億!》